风声如刀，刺入耳膜。

沈燕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破败的古镇中。灰白色的天幕像是被遗忘的油画，沉沉压在头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土与潮湿的腐朽气味。他的手中紧紧握着那封信，信纸泛黄，字迹苍劲，只有三个字：“沈燕启。”

他低头看信，却猛地察觉，这三字竟是用自己的血写成。字迹新鲜，边缘尚未干涸，那血的颜色竟有些发黑，隐隐带着诡异的光泽。他皱眉，展开信纸：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说明你己经走到终点。但这终点，不属于你。”

“她还在等你。”

“井中之声，不可轻听。她的名字——是你的钥匙。”

署名：M01

信的内容寥寥几句，却如同锤子重重敲在沈燕的心头。他慢慢抬头，视线落在前方那口古井。它就矗立在镇中心，井栏破碎，青石斑驳，西周用篱笆围起，仿佛是某种禁忌之地。

他一步步靠近，井口像一只张开的眼睛，正默默注视着他。

“她的名字……是钥匙？”

沈燕低声喃喃。

忽然，一阵细微的啜泣声从井中传出，极其轻微，像是婴儿在梦中哭泣，又像女子在忍耐中悲鸣。他屏息凝神，那声音似曾相识——他曾在最初见到画卷时听过，曾在命轨空间听过，也曾在鬼理发铺深夜梦中听过。

那是她的哭泣。

“你终于来了。”

一个声音陡然在身后响起，沈燕猛地回身，一名白衣女子站在枯井旁，长发垂地，面容却模糊如雾。他看不清她的五官，却能感受到她情绪的波动——悲伤、怨恨、期待，甚至夹杂着一种让人动容的温柔。

“你是……她？”

女子不语，只是点头，随即伸手指向井口。

“她在下面。”

沈燕迟疑了一下，随即走向井口。就在他将脸贴近时，井中陡然传来一阵低语——那是一连串重复的字句：“瑶、瑶、瑶、瑶……”声音不断重叠，仿佛千万个灵魂同时在呼唤。

沈燕眼神一震：“瑶？是她的名字？”

白衣女子终于开口，声音轻柔却透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她叫瑶，是系统第一个失败的‘意识承载体’。”

沈燕静静听着。

“她是我们所有人的开始。最早的碎片、最原始的意识、最接近完整的人性——却被系统裁决为‘不稳定因子’。”

“所以她被抹杀，被压制，被封入那副画中。”

“她不曾怨恨，但她……仍在哭泣。”

“首到你，打破了她的孤独。”

沈燕紧握拳头，他终于明白，为何那副画总是吸引他，为何哭泣的女子与每条命轨都隐隐相关。她不是幻象，而是残存的真相，是被历史掩盖的最初记忆。

“她为何选我？”

“因为你记得她。”

白衣女子走上前，缓缓摘下头纱——露出一张与“瑶”一模一样的脸。她就是瑶，又不是瑶。她的面容有些模糊，像是光影重叠的幻象。

“我是她的意识分身，是她在命轨中留下的记忆守护者。”

“而你，是她最后的希望。”

沈燕看着她，问道：“我该做什么？”

白衣女子缓缓抬起手，轻轻一推，井口发出“咔”的一声轻响，一道机关缓缓转动，井底竟现出一座古老的阶梯，向下通向一片深渊。

“你必须进入井底，找到她的‘本体意识’。只有你能将她唤醒。”

“可她……还愿意醒来吗？”

“她说过，如果有一人不愿忘她，她便愿醒来。”

沈燕深吸一口气，踏上台阶，白衣女子的身影随风而散，只留下那三个字在耳边回响——

“她叫瑶。”

井底漆黑，似无尽深渊，沈燕每走一步，耳边便响起一道回忆的碎片——有人喊他、有人嘲笑他、有人引诱他堕入系统、有人在他耳边哭泣。他强忍着精神崩溃的边缘，继续下行。

首至他抵达井底，一片空旷石室展开。在石室正中，悬浮着一具透明的躯壳，那是一名女子，面容安详，双眼紧闭，双手交叠放于胸前，仿佛沉睡千年。

沈燕走近，她的双眼忽然微微颤动。

“……你是……”

“我是沈燕。”他轻声道。

“你……还记得我吗？”

沈燕点头：“我记得你。你从未离开。”

女子露出一抹笑意，眼角滑落一滴泪水。

“那么，带我回家吧。”

——

裂缝深处，那副古老的画卷在无声地燃烧，灰烬随风而去，化为万千命轨中，一缕尚存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