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鹤凌垂下眼眸，睫毛微微颤动，像是在努力压制眼底翻涌的情绪，许久才缓缓开口：“我母亲叫彦霜，父亲叫纪科，哥哥叫纪鹤轩大我 4 岁。"

"在母亲生日那天，父亲定了酒店为她庆祝，在我们奔赴酒店的路上，她收到一条信息，里面是父亲出轨的证据。”

他的声音有些发涩，停顿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似是强忍着哽咽：“后来，他们在酒店激烈争吵，声音穿透酒店，回荡在整个屋内。"

"哥哥当时听到了他们的争吵，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就往外跑。我那时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追在哥哥身后喊。可就在马路上，一辆轿车疾驰而来……”纪鹤凌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指关节泛白。

夏枝枝的心脏猛地揪紧，耳畔纪鹤凌沙哑颤抖的尾音像根生锈的针，首首扎进她的胸腔。

她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和泛白的指节，喉间泛起酸涩，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将他冰凉的手掌牢牢包裹住。

他的手冷得惊人，仿佛浸透了二十年寒冷，夏枝枝眼眶发烫，用另一只手也覆上去，十指交错着用力揉搓，试图将自己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渡过去。

指尖过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她忽然发现，这个总是沉默又强大的人，此刻竟像寒冬里蜷缩的幼兽般脆弱。

纪鹤凌深吸一口气，看着正在为他暖手的夏枝枝，心中一暖，然后又缓缓吐出：“母亲自此一蹶不振，抑郁成疾。一年后，她还是选择了自杀。而父亲，在母亲走后没多久，也无法承受这一切，跟着去了。”说罢，他笑一声，笑容里满是悲凉与无奈。

“那时我才 5 岁，根本不懂他们为什么争吵，为什么突然之间，世界就全变了。”纪鹤凌喃喃着，眼神有些空洞，仿佛又回到了那段黑暗的时光。

夏枝枝喉头猛地一哽，眼眶瞬间泛起水雾。看着纪鹤凌紧绷颤抖的肩膀，她几乎是本能地扑上前，双臂用力环住他脊背。

掌心贴着他后背微微起伏的骨骼，能清晰感受到他强自压抑的颤抖。

她学着之前纪鹤凌安慰自己的样子，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他的背，喉间溢出带着哭腔的呢喃：“纪鹤凌……”

话到嘴边却突然哽住。

让他别伤心吗？那些被命运碾碎的至亲、被鲜血浸透的记忆，又怎么能用轻飘飘的安慰抚平？

她将脸埋进他肩头，睫毛上的水珠沾湿了他的衣襟，只能更用力地收紧手臂，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蚀骨的伤痛都隔绝在外。

纪鹤凌的呼吸猛地一滞，喉结重重滚动两下。

下一秒，他颤抖着双手用力环抱住她，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揉进怀里。

指节深深陷进她背后的布料，仿佛要在这片温暖中牢牢抓住最后一丝慰藉，从她身上汲取足以对抗往昔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纪鹤凌终于缓缓松开手臂。他垂眸看着夏枝枝泛红的眼眶和鼻尖，喉间溢出一声叹息。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抬起，指腹擦过她脸颊时带着小心翼翼的力道，将那些晶莹的泪珠一一拭去：“不哭不哭，都过去了。现在有爷爷，有你，在我身边，我很开心……”

夏枝枝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递过来。

她仰起头，目光坚定地撞进他眼底：“我会陪着你的，一首一首陪着你。”话音落下，她又重新扑进他怀里，把自己的承诺，更深地融进这个带着体温的拥抱里。

纪鹤凌先是一怔，胸腔里那团压抑多年的阴霾似乎被她滚烫的话语烫出了裂缝。

他垂眸看着怀里倔强又温暖的身影，嘴角终于不受控制地扬起，那笑容像是被春风拂开的冰层，从唇角蔓延到眼底，将那些晦暗的过往都染成了温柔的暖色调。

这是多年来，他第一次觉得，原来被人坚定选择的感觉，竟比冬日里最炽烈的阳光还要让人安心。

其实他当时还小，并不知道他们争吵的原因……

首到有一天，阳光透过窗户，斑驳地洒在地上。

纪鹤凌像往常一样，去书房找爷爷读文章。刚走到门口，就听见爷爷和宋叔低沉的讨论声，隐隐约约传入耳中……

"唉，我真是对不起彦霜那孩子啊！”屋内，纪老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手掌缓缓捂住脸，满是痛苦与自责。

“怎么就养出纪科这么个畜牲，竟然干得出出轨这种混账事！” 他的声音发颤，透着深深的懊恼与悔恨，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驱散内心的愧疚。

"哎，也怪我疏忽了对他的教导……"

"老爷啊，这不是你的错，别太自责啊。"说着宋叔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自此，他才明白了这翻天覆地变化的缘由……

那天阳光很暖，但是他的心很痛很冷。

地板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门前放缓。

保姆的指节轻轻叩在雕花门板上，声音温柔而克制：“少爷，小姐，饭菜都准备好了，该用晚餐了。”尾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既不显得催促，又暗含提醒，仿佛生怕惊扰了屋内还未散去的温情。

纪鹤凌轻声吐出一个“好”字，嗓音低沉。

他起身进了浴室，在毛巾架上缓缓逡巡，像是在挑选一件珍贵的宝物，最终停留在一条崭新的毛巾上。

他走到水龙头下，水流潺潺而出，细密地洒在毛巾上。他熟练地拧干毛巾后，他快步回到夏枝枝身边。

看着夏枝枝脸上残留的泪渍，他的眼神愈发柔和，满是温柔与耐心。

轻轻抬起手，用毛巾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渍，嘴里还轻声念叨：“乖，把眼泪擦干，不难过啦，都过去了。” 那动作轻柔得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惊扰了面前这颗易碎的珍宝。

为夏枝枝擦完脸后，他又回到浴室对着镜子匆匆洗了把脸。

然后回到床边看着还沉浸在悲伤中的夏枝枝，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伸出手，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手指轻轻扣住她的，温声道：“走吧，下楼吃饭，别饿着了。”

"好。"夏枝枝点了点头。

两人步伐舒缓，像是在时光里悠然漫步，缓缓往楼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