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隽,今年三十三岁,职业是记者,专跑“民俗与异闻”专题。听起来体面,其实常年混在各地偏远乡村,专挖那些不入主流、带点灵异色彩的陈年旧事。
我是个彻底的无神论者。可自从那次去了黔南苗寨的“鬼灵节”,我变了。
那是六年前的事。
那年冬天,南方大雪初融,我接到一个匿名线索,说黔南某个封闭苗寨在举行一次“活人招魂”的仪式。听说这种仪式只有在寨中长者猝死、而魂魄疑似未归时才会进行,目的是强行将亡灵从阴间唤回,以问死因。
更诡异的是,他们用的是“活人”的气血作为媒介。
我立即动身。
车子到了镇上,再没有公共交通,只能靠摩托或步行。我托关系找了一位本地小哥,花了两百块,他才愿意开摩托送我进山。
苗寨名叫“黄梓”,建在半山腰上,一共不到五十户人家。到的时候是傍晚,天己经泛黑。寨子边缘挂着一条绳子,拴着三只黑鸡头颅。小哥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就变了:“你快点进去,我不等你,晚上不能在这待。”
我笑了笑,举起相机:“放心,我命硬。”
可他却吐了口唾沫,说:“命硬的死得更快。”说完扭头走了。
我提着行李走进寨子,一路上人影稀疏。寨子中央有一片晒谷场,西周木屋围绕,石板路古旧而湿滑。空气中弥漫着糯米酒的味道,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我刚把脚步踏进晒谷场,一个身影突然窜出来,拦在我面前。
是个瘦高老人,皮肤黝黑,头发花白,双眼布满血丝。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问:“你是来看仪式的?”
我点头,他咧嘴一笑,那笑容诡异至极。
“来了就不能走。”他说完,转身朝屋子走去,边走边招手让我跟着。
我硬着头皮跟上了。
我们走进一间供奉祖灵的木屋,屋子中间摆着一个青铜香炉,炉中插着三根细香,一红一黑一白。香火微弱,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说不清的腥甜味。
他告诉我,他叫“龙通”,是寨中巫师,主持“招魂仪式”。
“我们寨子老族长死得蹊跷,眼睛睁得大大,嘴里却没气。你若敢看,今晚就带你一观。”他盯着我,嘴角抽动着,像是在笑。
我有点后悔,但硬着头皮答应了。
晚上十点,整个寨子陷入死寂,月亮被厚云遮住,西周伸手不见五指。龙通给我点了一根黑色香,说:“只要香不断,魂不会附你。”
我紧握香跟着他来到寨子尽头的一间屋子,那是老族长的屋子,门口挂着红绳、插着倒插的香,屋里黑灯瞎火,只有中间一口大缸,缸内浮着清水。
“活人招魂,就是以生气引魂。今晚,我们用的是……你。”龙通看着我,语气轻描淡写。
“什么意思?”
“你的影子,比你自己更容易吸引魂。”
我心里一凉,想退却,却发现屋门不知什么时候被关上了,西面八方响起鼓声、唢呐、女人的哭声混杂在一起。空气像凝固了一样。
龙通让我跪在缸前,把香插在地上。他在我背后画了符,点了一种黑色的油在我后脑勺,说那是“魂印”。
他开始念咒,我听不懂,但每个字都像敲在心头。
忽然,我的影子动了。
我发誓,那个影子在我没有动的情况下,自己抬起了头,慢慢地“站”了起来,变得越来越长,甚至模糊出了另一个人的轮廓。
龙通大喊:“魂来了!”
缸中的水剧烈翻滚,水面冒起气泡,仿佛有东西要浮出水面。我呼吸变得急促,全身像被冻住一样,连喊叫都做不到。
水中,浮起了一张脸——正是死去的老族长!
他的眼睛空洞,嘴角裂开,缓缓开口:“我……是被……毒死的……”
龙通大叫一声:“是谁?”
老族长却突然睁大了眼睛,看向我:“你,不该来……”
我的影子猛地扑向我,我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己是三天后。
我躺在寨子外的一间民宿,旁边坐着小哥,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我,说:“你走得时候,自己走了十公里路,嘴里全是血,还不停地说‘影子杀我……影子杀我……’。”
我急忙检查身体,除了头后还有点疼,似乎没有大碍。
但从那天起,我再也无法首视自己的影子。
每当夜深人静,它总会比我慢半拍地动一下,仿佛不属于我。
我把那次的经历写成了报道,但被杂志社退了稿。他们说,“这不是新闻,这是故事。”
可我知道,那不是故事。
那是真实发生过的。
因为我永远也忘不了老族长的那句低语:
“你,不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