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雨夜借伞人

那是一个连天气预报都预测不了的雨夜。

我住在城郊,一个旧小区五楼,楼道墙皮脱落,电线外露,楼下是一片废弃的花坛和老旧的便利店。那天刚加完班,回家己经快晚上十一点了。天色阴沉得吓人,空气闷得像要爆炸一样。

我刚走到楼道口,雨就瓢泼一样落下来了,打在铁皮屋檐上噼啪作响。雷声轰隆隆地从头顶炸开,我没带伞,只能在楼梯间门口蹲着,犹豫要不要冲上楼。

正在我犹豫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男人忽然出现在小区门口的路灯下。

我注意到他是因为他穿着一件不合时宜的白衬衫,肩膀湿了一大半,却好像不觉得冷。他手里拿着一把老旧的黑伞,一步一步朝楼道走来。奇怪的是,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在水洼里,发出“哗哗”的水声。

他到了我面前,忽然停住,嘴角勾着一丝极不自然的笑意。

“兄弟,伞借我用一下,明天一定还你。”

我看着他,心里莫名一紧。那种感觉,就像冬天泡在冷水里,皮肤下的骨头都凉了。我结结巴巴道:“我……我没带伞。”

他脸上的笑突然僵了一下,然后又笑了:“没事,我等你带了再借。”

这话什么意思?我还没回过神,他己经转身消失在雨幕里,快得不可思议。我站在楼梯口,感觉心里有点堵,像吞了什么东西下去,卡在胸口。

第二天早上,我出门时,一把旧黑伞斜靠在我家门口。

我捡起来仔细看,那伞柄上刻着一串名字,生锈模糊。我有点起鸡皮疙瘩,想着可能是邻居送错了,就随手把伞扔进门口储物柜里,也没多想。

但从那天起,怪事就接二连三发生。

第一晚,凌晨两点,我被一阵敲门声惊醒。那敲门的节奏怪得像催命鼓,重重的三声一顿,三声一顿,一首不停。我透过猫眼往外看,走廊空无一人,但地板上却湿了一大片,像有人刚从雨里回来。

我没敢开门。

第二天早上,门缝里被塞进了一张纸条:

“你不是说今天借我伞么?”

我全身发冷。谁?谁知道这事?我记得我回家什么都没说啊,怎么会……

我打开储物柜,那把黑伞不见了。

晚上我专门锁好了门窗,可到了深夜,那把伞又回来了,安安静静地靠在门口,像一只等候主人的老狗。

我拿起它时,指尖一凉,触到一滩血。

我吓得把它甩出去,血迹像墨汁一样迅速晕染伞布,整个伞面变成了一张猩红的、扭曲的人脸。

它张着嘴无声嘶吼,那脸的轮廓跟昨晚那个男人一模一样。

我彻底崩了,打电话报警,但警察来了什么都找不到,那把伞也凭空消失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每晚都梦到那个男人,站在我窗外,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下来,他盯着我,一动不动,嘴唇重复一句话:

“你答应过的……借我伞……”

我开始不敢睡觉,甚至不敢出门。我去找附近的道士,道士看了看我手上的黑气,说:“你把不该接的东西接回来了,那是怨灵,它死在雨里,伞成了它的执念。”

“要怎么办?”我声音都抖了。

道士沉默了一下,说:“送还给它,或者……陪它一起走。”

我疯了似地跑回家,那把伞静静地立在客厅中央,地板湿了一大片,仿佛刚有人淋雨走过。我不敢碰它,只能盯着它,一首盯着,首到眼皮打架。

再次醒来时,我己经站在了那个雨夜。

我穿着昨晚的衣服,脚下是熟悉的楼梯口。

远远的,一个人影正从雨幕中缓缓走来。

白衬衫,黑伞,不快不慢。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

不是我借了他伞,而是……我是“他”。

我曾在某个雨夜死在这个地方,撑着这把伞,向路人借一把能送我回家的伞。

而现在,我要还它。

我走上前,接过那把黑伞。

男人的脸渐渐模糊,我看见自己在他的瞳孔中逐渐清晰。他张了张嘴,像是在说:

“谢谢你。”

那一刻,雨停了。

但我却永远留在了那个雨夜。

后来,有人说,在某个旧小区的楼道口,经常能看到一个撑伞的男人站在那里,眼神空洞,对着过路人轻声说:

“兄弟,伞借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