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苍山寻朴

苍山十九峰的残雪在晨光中泛着银辉，洱海的碧波轻拍着砂质湖岸。陈远踩着芒鞋踏入云弄峰南麓，松针上的露水沾湿了粗布裤脚。小荷忽止步于溪涧转角，青竹杖挑起一片肥厚落叶：“《滇南本草》载‘厚朴叶大如扇’，这革质叶片倒卵形，叶背密被白霜，定是十年生的‘紫油朴’！”

溪水在玄武岩河床上激起白浪，两人沿的东坡上行。灰褐色树干粗如合抱，小荷以铜刀轻刮树皮：“外皮鳞片状剥落，内皮紫褐具纵纹。”她嗅刮下的皮屑，辛辣气混着檀香：“《证类本草》言‘气香浓烈者为上品’，此皮当可破气消积。”

陈远丈量树围：“胸径二尺三寸，年轮细密均匀。”他忽见树干基部附生着乳白菌体：“竟是茯苓！二者伴生可增药效，但采皮若伤菌核，树气外泄则成‘空囊’。”

采药人段翁自松林转出，腰间鹿皮囊鼓胀作响：“贵客仔细树胶！”他展示祖传剥皮刀——刃口呈月牙形，柄端嵌着指南石：“取朴需顺阳面下刀，留三成韧皮保生机。”

二、洱海觅柏

穿过花甸坝的草海，眼前展开星罗棋布的湿地。小荷俯身轻触羽状复叶：“小叶五对，叶轴具狭翅，正是《图经本草》所载‘川黄柏’。”她折断枝条，鲜黄内皮渗出苦液，惊飞数只白鹭。

段翁示范采挖技法：“需在清明后树液流动时，环剥五寸宽皮。”他刀尖忽然触到硬物——竟是半截南诏铜锄：“黄柏常与古器伴生，这铜锈能防虫蛀。”刮取绿锈溶于醋：“《肘后方》载‘铜青合柏皮，可医恶疮’。”

陈远测试土壤腐殖层：“厚逾二尺，松针与蕨类混腐成酸壤。”他捻起土样置于鼻端：“含硫气轻微，当是地热温泉滋养。”

三、古法炮制

药坊内，五十口陶缸沿墙排列。段翁演示厚朴炮制：“鲜皮需铺青石板上，松针覆盖发汗七日。”他掀开稻草帘，辛辣气扑面：“这般‘发汗朴’，燥湿之力倍增却不过峻。”

小荷炮制黄柏另循古法：“《雷公炮炙论》载盐水炒可引药入肾，我却发现用普洱茶汤浸更妙。”她将黄柏丝浸入陈年普洱，褐红茶色渐渗木纹。段翁拊掌称奇：“茶性苦降，与黄柏相须，暗合‘苦寒坚阴’之道。”

暮色西合时，山风送来杜鹃花香。陈远触到厚朴垛微温：“挥发油遇潮生热，需翻垛透气。”他插入青铜测温针，针身渐现水银珠：“此热可熏制火腿，较松烟增香五成。”

西、青山之诺

五更惊雷骤响，山洪冲毁东坡药林。段翁举火把查看，见百年厚朴连根拔起：“三十年一轮的剥取，终是伤了根本！”小荷测塌方处土壤，有机质仅存三成。

陈远在冲沟插植水东哥与清香木：“深根固土，叶落肥地。”他忽见裸岩上的苔藓地衣，灰绿如绒：“此物可改土性，或能育抗旱新种。”段翁以骨针细采孢子：“地衣生于南诏碑刻，今人当承先民智。”

七日后天霁，新筑的梯田己生嫩芽。小荷将地衣孢子混入马骨汤浇灌，陈远在《苍洱药谱》补注：“草木有灵，取半留半，方得永续。”三月街市集喧闹处，药商正压价收购黄柏，白族老妪抱皮独坐青石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