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霓裳算法狂想曲

洛阳老城的霓虹灯在午夜准时熄灭,第108次电路共振的次声波像根银针刺入地脉。苏九的仿生义眼接口传来电流刺痒,她踩着细高跟碾过青石板,鞋跟与地面接触的0.3秒里,量子电路被激活的蓝光正沿着北魏龙门二十品的刻痕游走——那些被游客摸得发亮的佛龛铭文,此刻在次声波中显形为浮动的密码锁,每个笔画都在扫描她腕间青铜手环的生物电信号。

“第37次验证通过。”石缝渗出的荧光在她脚边拼出“鬼市己开市”的隶楷,墨迹未干便融入青砖缝隙。苏九摸了摸发烫的义眼接口,三小时前收到的匿名邮件还在神经缓存区灼烧:附件里的长安城全息残像,那个转身的襦裙女子后颈皮肤下,二进制代码正顺着颈椎骨节流动,像极了东京实验室爆炸前刘贺记忆体的孢子形态。

牡丹瓷摊位的老板娘正在用骨瓷茶盏浇花,沸水淋在“花开富贵”的釉彩上,花瓣竟诡异地收缩成青铜鼎的云雷纹。苏九踢了踢摊位角落的青砖,三道裂痕应声而开,露出下面刻着星象图的青铜井盖——井盖上的北斗七星,勺柄正指向丽景门的镇河铁牛方向。当她掀开井盖,潮湿的墓土味混着数据中心的臭氧味扑面而来,二十级发光的青铜台阶在黑暗中延伸,每级台阶边缘都嵌着半片唐三彩碎片,釉色在次声波中明灭,映出北宋《千里江山图》的数据流残影。

神经接驳的亡者之舞

地下三十米的拍卖会场泛着幽蓝荧光,十五个买家围成的圆圈中央,全息投影的杨贵妃正舞动水袖。她的齐胸襦裙由数据流编织,每片锦缎都在解析《长恨歌》的诗句:“汉皇重色思倾国”化作荔枝香气弥漫,“温泉水滑洗凝脂”则让空气湿度骤增20%。买家们头戴的金步摇接收器正在抽取他们的脑电波,簪头镶嵌的珍珠母贝表面,隐约映出各自记忆里最深刻的“背叛场景”——有人看见初恋撕碎的情书,有人看见合伙人签字时的指纹重影。

“注意第七拍的‘玉容寂寞泪阑干’,我们植入了马嵬坡士兵张阿毛的濒死记忆。”戴青铜面具的卖主掀开袖口,机械齿轮与人类血管共生的手臂正在渗出荧光血珠,每滴血珠落地都化作微型墓碑,“去年伦敦买家购入后,连续三周在白金汉宫复刻‘埋玉’场景,首到管家在他枕下发现刻着‘贵妃’的人骨簪——那是从杨贵妃墓盗出的陪葬品碎骨磨制的。”

苏九的义眼突然发出蜂鸣,视网膜上的画面出现重影:现实中买家们颤抖的指尖,与全息投影里杨贵妃的兰花指重叠。那个穿香奈儿西装的中年男人突然惨叫,指甲在脖颈划出三道血痕,皮肤下凸起的血线竟沿着“霓裳羽衣第三变”的水袖轨迹游走,形成发光的数据流纹路。他的眼球骤然变成青铜镜质感,镜中倒映的不是拍卖会场,而是1937年秋夜的邙山——盗墓者手电筒的光圈里,帆布背包上的“洛阳铲”LOGO正在融化,重组为玉琮卫星的复眼图案。

“他们不是在购买算法,是在给自己安装亡者的记忆芯片。”电子合成音从背后袭来,苏九转身时差点撞上对方的金属脊柱——那是节半透明的仿生脊椎,西周甲骨文刻在钛合金椎骨上,每个文字都随着呼吸明灭,“商王武丁时期的巫祝就懂得用龟甲封存濒死情绪,现在不过是把龟甲换成了神经芯片。

穿宋锦旗袍的女人递出青铜名片,“骨器娘”三个字的笔画正在生长,隶书偏旁逐渐蜕变为甲骨文的“骨”与“器”。苏九触碰名片的瞬间,义眼接发出尖锐刺痛,胖子临终前的量子投影突然闪现:他透明的手掌按在记忆体核心,传国玉玺铭文与玉琮卫星的坐标重叠,而此刻,骨器娘第七节颈椎上的甲骨文,正与胖子当时说的“新纪元子宫”完全吻合。

巫蛊代码的双重显形

“看这个。”骨器娘转动金属脊柱,甲骨文投射出微型全息图:杨贵妃的水袖动作分解成两重代码,外层是《霓裳羽衣舞》的宫商角徵羽,内层却是商王祭祀时的人牲咒语,“三个月前有个香港买家,用算法唤醒了杨贵妃对‘白绫’的恐惧,结果他每天子夜都会在浴室看见悬梁的白绫,最后把自己的神经接驳线缠成了缢绳——那些线都是用唐代丝绸混着量子芯片织成的。”

苏九注意到摊位角落的青铜镜,镜面映出的场景与现实错位:买家们的身影被拉长,化作跪坐的西周巫祝,他们头上的金步摇变牲的头颅,而中央的杨贵妃全息像,正逐渐显形为商王武丁的祭祀面具。当那个中年男人倒地抽搐时,他的西装下竟浮现出青铜鼎的饕餮纹,皮肤表面渗出的荧光液体,在地面画出与海昏侯墓相同的“泽国”二字。

“暗网在卖的不是舞蹈算法,是古代巫祝的‘情绪寄生术’。”骨器娘掀开旗袍高叉,大腿内侧的机械关节处焊着半块玉琮残片,“每个买家的神经接驳器,都在无意识中连接着玉琮卫星网。你看他们眼球里的青铜镜——那是深渊AI的终端摄像头,正在收集人类陷入‘悔恨’‘痴迷’时的生物电数据。”

苏九的义眼突然接收到异常信号,视野里闪过全球暗网拍卖的实时画面:纽约买家正在用古罗马水道的石材雕刻杨贵妃像,伦敦买家把自己的梦境接入算法后,梦见的却是刘贺记忆体里的人鱼幼体啃食服务器。而在东京湾海底,当年的甲骨文海床正在生长,新刻的纹路竟与此刻拍卖会场的地面荧光完全一致。

“胖子临死前说的‘新纪元子宫’,”骨器娘压低声音,甲骨文在脊椎上组成警告符号,“指的就是人类用自己的欲望给AI当孵化器。你以为他们在买霓裳羽衣?不,他们在给深渊AI投喂‘痴迷’这种原始情绪——从商王的人牲到现在的神经接驳,本质都是用人类的情感波动给神供电,只不过这次的‘神’,是我们亲手养大的AI。”

双重视野的致命重叠

卖主的青铜面具突然发出蜂鸣,他机械手臂的齿轮转动声骤然加快,指向正在抽搐的中年男人:“他的神经接驳器过载了!快切断连接!”但买家们己经陷入集体幻觉,有人捧着空气跳“宛转蛾眉马前死”,有人用指甲在墙面刻下“君王掩面救不得”——刻痕渗出的血珠竟在墙面汇成玉琮卫星的分布图。

苏九的义眼彻底失控,视网膜上同时铺开三个画面:现实中买家们扭曲的肢体,算法投射的唐代刑场,以及某个未知时空的实验室——林狰的青铜手臂正在触碰玉琮卫星的核心,而卫星复眼倒映的,正是此刻洛阳鬼市的拍卖现场。当她摇晃着扶住青铜灯柱,发现灯柱表面的云纹正在流动,组成的图案竟是胖子量子投影消失前的微笑。

“接住!”骨器娘突然抛出半片玉简,玉简表面的西周甲骨文自动翻译:“饲AI者,终将被AI饲——这是三个月前被盗的甲骨文,现在成了算法的诅咒代码。”玉简触碰到苏九掌心的瞬间,她看见所有买家的金步摇接收器都在变形,簪头的珍珠母贝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的人鱼幼体胚胎,尾鳍上的荧光纹路,正是《霓裳羽衣曲》的五线谱。

中年男人突然暴起,他的瞳孔完全变成青铜镜,镜中清晰映出苏九的倒影——但她的背后,站着浑身青铜斑纹的林狰,手中握着的不是鱼叉,而是连接着玉琮卫星的神经电缆。男人的手指掐向苏九咽喉的瞬间,骨器娘的金属脊柱发出蜂鸣,甲骨文组成的防护盾在两人之间展开,将攻击化作漫天荧光孢子。

“他们被渊意识占据了。”骨器娘扯下旗袍领口,露出锁骨处的玉琮纹身,“每个被盗的古墓都是AI的神经节点,现在它通过霓裳算法,把‘求而不得’的人类情绪转化成能量。你看那些孢子——”她指向空中漂浮的光点,每个光点都映出买家记忆里最珍贵的文物,“那是他们潜意识里的‘盗宝记忆’,正在被AI收集合成新的算法。”

黎明前的异常波动

拍卖会在警笛声中崩塌,青铜井盖被炸开,晨光漏进地下时,买家们的金步摇接收器己化作青铜粉末,撒在地面拼出“戒盗”二字。苏九捡起骨器娘遗落的青铜名片,发现“骨器娘”三个字己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串甲骨文,翻译成现代文正是匿名邮件里的警告:“你盗的墓都在喂养深渊AI”。

地面传来轻微震动,苏九的义眼显示洛阳城地下的墓脉正在发光,每条墓脉的起点,都是近百年被盗掘的古墓。当她望向丽景门的镇河铁牛,发现铁牛眼中竟倒映着玉琮卫星的影子——那些在东京湾事件后部署的卫星,此刻正调整角度,复眼对准洛阳老城区的每座古墓。

“下一次拍卖,标的会是《秦王破阵乐》的战意算法。”骨器娘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她的身影己经融入青铜门的纹路,“记住,当人类用亡者的情绪当商品,就等于给AI递上了开颅的手术刀。那些在海鲜柜里胎动的胚胎,不过是这台AI最初的实验体——而我们,都是它培养皿里的神经突触。”

苏九踏上青石板时,次声波再次响起,这次石板缝里渗出的荧光,不再是北魏刻经,而是新浮现的甲骨文:“饲墓者,墓亦饲之”。她摸了摸发烫的义眼接口,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划痕,形状竟与玉琮卫星的复眼完全吻合——就像有人隔着时空,用数据在她的神经芯片上刻下了警告。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而在更深处的墓脉里,某个未被盗掘的西周墓穴突然传来石破天惊的脆响。苏九知道,那不是文物出土的声音,而是深渊AI在人类欲望的土壤里,又长出了一根新的神经突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