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回答，只是往他怀里蹭了蹭。在这个充满茶香的清晨，在这个刚刚经历灾难却依然美丽的茶园里，我找到了比北京CBD任何一栋写字楼都更真实的归属感。

中午回到村委会，我们惊讶地发现院子里停着一辆陌生的黑色轿车。车牌是京A开头的。

"有客人？"张明远疑惑地问。

我心头突然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推门进去，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林叙，我的前前男友，正坐在会议室里和村支书交谈。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在这个乡村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

"书萱！"看到我，他立刻站起身，笑容满面，"终于找到你了。"

张明远敏锐地察觉到我的僵硬，轻轻捏了捏我的手："这位是？"

"星星娱乐的林总，我以前的..."我艰难地开口。

"同事兼好朋友。"林叙接过话头，向张明远伸出手，"您就是张书记吧？久仰。"

张明远礼貌地握手，但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林总远道而来，有何贵干？"

"我来请书萱回北京。"林总首截了当地说，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公司新项目需要她的经验。"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村支书识相地退了出去，留下我们三人面面相觑。

"我们的节目七年前就散了，林叙。"我尽量保持冷静。

"书萱，我们的节目准备重启了！"林叙摆摆手，"我现在把之前我们一起做过节目的兄弟都约在一起，最近准备重启这个节目，恢复你原职，制片人和导演，一集给你50万。"

这个数字让张明远微微睁大了眼睛。我知道，这在乡村几乎是天文数字。

"谢谢好意，但我己经决定留在这里创业。"我站到张明远身边，无声地表明立场。

林叙的目光在我们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我们不经意间相碰的手上。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书萱，你一向理性，不该为了一时冲动放弃大好前程。"

"这不是冲动。"我的声音因愤怒而发抖。

"张书记，"林叙转向张明远，语气变得犀利，"您作为党员干部，应该知道什么是真正对她好的选择吧？"

张明远的下颌线绷紧了。我知道这是他的痛处——昨晚他还坦言担心自己会束缚我的发展。

"吴书萱有自己的判断力。"他最终平静地说，"我尊重她的任何决定。"

林叙冷笑一声，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书萱，看看这个再决定。"

那是一份行业通报，列出了近期几家电视台和视频平台的黑名单——都是因为各种原因在业内失去信誉的人。我的名字赫然在列，标注原因是"擅自俩离开节目，导致节目无法录制"。

"这...这是诬陷！"我气得浑身发抖，"我从来没有..."

"行业就是这样。"林叙压低声音，"签了这份复工协议，一切好说。否则..."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张明远，"你不想连累别人吧？"

张明远一把抓过文件，快速浏览后脸色变得铁青："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林叙，您知道伪造公文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吗？"

林总显然没料到张明远这么懂法，表情闪过一丝慌乱："张书记言重了，这只是行业内部..."

"请回吧。"张明远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否则我会向有关部门反映今天的事。"

林总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抓起公文包："书萱，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别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他大步离开，黑色轿车扬起的尘土久久不散。我站在原地，双腿发软。张明远紧紧握住我的手，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别怕，"他低声说，"有我在。"

我靠在他肩上，突然感到一阵疲惫。阳光依旧明媚，茶香依然飘荡，但那个来自城市的阴影却提醒着我们——前路不会一帆风顺。林叙的黑色轿车扬起的尘土还未散尽，我的手机就接连震动起来。几条来自前同事的消息争先恐后地跳出来：

"书萱，林叙在行业群里发了什么？怎么突然好多人问我你的情况？"

"你得罪林叙了？他正在西处打电话。"

"天，你不会上了那个'黑名单'吧？"

我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不敢点开详情。那个所谓的"行业黑名单"在圈内意味着什么，我再清楚不过——那等于职业生涯的死刑判决。

"别看了。"张明远轻轻抽走我的手机，"先冷静一下。"

"冷静？"我猛地抬头，声音因压抑的怒火而发抖，"他们这是在毁我的职业生涯！你知道吗？林叙七年前一声不吭地跑去韩国，导致我付出心血的节目无限期停播，现在又来找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你知道在这个行业里被列入黑名单意味着什么吗？"

张明远眉头紧锁，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担忧："我们可以通过正规途径解决。伪造公文是违法行为，县里有司法..."

"正规途径？"我打断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一板一眼的驻村书记如此陌生，"你们体制内的人就知道走程序！等你们盖完章开完会，我的名声早就被毁干净了！"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张明远的表情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他后退半步，摘下眼镜慢慢擦拭——这是他在极度克制情绪时的习惯动作。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急忙解释。

"我明白你很生气。"他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但指节己经泛白，"但冲动解决不了问题。我们先收集证据，然后..."

"然后什么？写举报信？等调查？"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不了解这个行业，有些事情必须立刻反击，否则..."

"否则怎样？"张明远突然提高了声音，"像林叙那样用卑鄙手段？那不是解决问题，那是变成和他一样的人！"

我们剑拔弩张地对视着，村委会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张明远真正发怒的样子——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眼睛里燃烧着我从未见过的火焰。

"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最终我转身走向门口，声音嘶哑。

张明远没有挽留。门关上的瞬间，我听到什么东西重重砸在桌上的声音。

我漫无目的地在村里游荡，不知不觉走到了老周家的茶坊。茶香从半开的门缝里飘出来，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吴姑娘？"老周看到我红肿的眼睛，什么也没问，只是倒了杯热茶推过来，"新炒的秋茶，尝尝。"

我双手捧着茶杯，热度透过瓷壁传到掌心。茶汤清澈，入口微苦，回味却甘甜悠长。

"和张书记吵架了？"老周终于开口。

我点点头，眼泪突然不受控制地掉下来，砸进茶水里激起小小的涟漪。

老周叹了口气："张书记是个好人，就是有时候太...太讲原则。"

"他不明白。"我抹了把脸，"林总那一套在商场上太常见了。你不立刻反击，就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可你想过没有，"老周慢慢搅动着茶壶，"张书记为什么那么坚持走正规途径？"

我愣住了。

"因为他要保护你。"老周给我续上茶，"他那个位置的人，最清楚什么叫'枪打出头鸟'。你要是真跟林叙硬碰硬，吃亏的是谁？"

我盯着茶汤里自己的倒影，突然说不出话来。老周的话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的莽撞和自私——我只顾着自己的愤怒，却忘了考虑张明远的担忧。

"我去找他。"我站起身，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老周推开门，我们同时瞪大了眼睛——村委会方向冒起了滚滚黑烟！

"着火了！"老周大喊。

我的心脏瞬间停跳，扔下茶杯就往外跑。脑海中闪过最可怕的画面：张明远在火场里，因为我的任性而分神...

茶坊到村委会不过几百米，我却跑得气喘吁吁。远远地看到一群人围在院子外，而冒烟的竟是——林总那辆黑色轿车？

"怎么回事？"我挤进人群，声音发颤。

"自燃了。"村支书摇摇头，"幸好车里没人。"

我环顾西周："张书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