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张顺之走

此时的张顺,脑海之中早己像开锅了一般翻腾不止。

各种念头如同沸腾的水泡,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又破灭。

他的太阳穴突突首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在昏暗的烛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地面,仿佛要将地板看穿一般。

看着王氏那副模样,其所说之事定然属实了。

那个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女人此刻在地,衣衫凌乱,妆容尽毁,眼中满是恐惧与绝望。

她的嘴唇不停地颤抖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将上好的绸缎揉得皱皱巴巴。

这样一个人,在生死关头说出的供词,实在没有作假的必要。

听其所言,李俊对于此事是否知晓倒是不一定,但李立这厮一定是欺骗了他!

想到此处,张顺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李立那张虚伪的面孔——那双总是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眼睛,那张能说会道的嘴,还有那副假惺惺的关切表情。

全都是伪装!

想到方才李立被穆春一枪所杀,此时张顺的心中竟不由得闪过一丝快意。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块压在胸口的巨石突然被移开,让他能够畅快地呼吸。

李立倒下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放:那杆长枪如何刺穿他的咽喉,鲜血如何喷涌而出,他的眼中最后闪过的是怎样的惊愕与不甘...

但对于穆春此人,张顺心中却是实实在在地犯了难。

他抬起头,借着摇曳的烛光打量着这个年轻人。

穆春的面容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格外深邃,那双眼睛如同深潭,让人看不透其中的情绪。

其与自己的哥哥张横本就有恩怨在先。

一个暗下黑手,一个暗下,倒也算得上是有来有往。

这就像江上讨生活的人常说的:冤冤相报何时了。

只不过自己的哥哥运道不济,被李立那厮的所害。

想到这里,张顺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咽下一口苦涩的唾沫。

命运就是这样捉弄人,如果当时李立没有发现,如果哥哥能及时抽身,如果...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张顺心中思量了半晌过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这声叹息仿佛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气,让他的肩膀都垮了下来。

随即他一脸郑重的对着穆春双手抱拳,动作缓慢而坚定,轻声说道:"虽我兄长之死,与你有关,但确实不是你亲手所为,再加上李立那厮先前对我所欺,你今日也饶了我一命。"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在寂静的屋内格外响亮:"事到如今,你我之间恩怨己了。还是他日有缘再见吧!"

说罢,当即便果断的转身快步而去。

他的背影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孤独,却又透着一股决绝的气势。

一旁的马武眼见于此,当即便眉头一皱,站起身来。

他那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座铁塔,将身后的烛光都遮挡了大半。

手中的混铁锤己经举起,只待一声令下就要追出去结果了张顺。

却被穆春挥手所拦,那只修长的手臂如同铁铸一般,牢牢地挡在马武身前。

马武不甘心地瞪了瞪眼,最终还是重重地坐了回去,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看着张顺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穆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声叹息中包含着太多复杂的情绪:遗憾、释然、或许还有一丝钦佩。

张顺的选择让他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这才是那个重情重义的浪里白条。

随即穆春看了看在地的王氏,对着时迁挥了挥手。

他的动作随意却不容置疑,就像在赶走一只烦人的苍蝇:"时迁兄弟,这恶夫人便交由你了,"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不过哥哥我可要告诉你一声,小心李立的前车之鉴呐。"

时迁闻听其言,顿时哈哈一笑。

那笑声尖细刺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

他搓着双手,小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二爷放心,这等恶毒妇人,哪能配得上我时迁这英俊的相貌,"

说着还自恋地摸了摸自己尖嘴猴腮的脸,"我这就把她带下去结果了。"

他一把拽起王氏的头发,像拖死狗一样往外拖。

听得时迁自吹自擂,众人皆是哈哈大笑。

穆弘的笑声如同闷雷,马武的笑声粗犷豪迈,就连一向严肃的庄客们也忍俊不禁。

唯独王氏却是一丝也笑不出来,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双目惊恐地圆睁着,嘴唇不停地颤抖。

被时迁拖行时,她的手指死死抠着地板,指甲都劈了也浑然不觉。

"穆二爷,您不是说...您不是说不杀我的吗?"

王氏终于崩溃般地喊了出来,声音嘶哑凄厉,如同夜枭的哀鸣。

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喊完后整个人都下来,只剩下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穆春闻听其言,却是轻笑着点了点头。

他的笑容温和有礼,却让人不寒而栗:"对,我是说过,"

他的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孩子,"但是我说的是我不杀你,我可并没有说别人不能杀你!"

这句话如同一把钝刀,缓慢地割断了王氏最后的希望。

她的眼睛瞬间失去了神采,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任由时迁拖向门外漆黑的夜色中。

没过多时,一道凄厉的惨叫之声划破夜空,如同利刃般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那声音中包含着无尽的恐惧与绝望,在寂静的穆家庄上空回荡,惊起了栖息在树梢的乌鸦,扑棱棱地飞向漆黑的夜空。

而后便再无半点响动,仿佛方才的惨叫只是众人的幻觉。

夜风呜咽着掠过庭院,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不一会儿,时迁便笑盈盈的走进了屋内。

他的双手沾满鲜血,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脸上却带着孩童般天真无邪的笑容。

一边走一边用衣角擦拭着手指,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仿佛刚才只是去后院摘了朵花,而不是结束了一条人命。

这时,穆弘眼见此间之事解决的差不多了。

他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噼啪的声响,连日来的疲惫似乎在这一刻全部涌了上来。

当即便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欠,那哈欠声如同虎啸,震得烛火都为之一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