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二天和马彪正在等待天黑,他们早已想好了万全的法案,只等着去罗府取钱,然后逃之夭夭。
刘兴芬很慌张的跑进来庙里来:“官兵来了,快跑。”
马彪哪里还顾得上亲娘,他身子轻,像个瘦马猴,也习得了一些猴子的绝技。三五下就从城隍庙院中的枣树上爬了过去。
胡二天反应就慢多了,而且他不会爬树,想要跑的时候,就已经被围住了,只能倒头便拜:“不要抓我,我就是过来拜菩萨的,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城隍庙供的又不是菩萨,临时抱佛脚都抱错了,菩萨怎么可能保佑他。
胖官差最喜欢这样的匪徒,面对跪地求饶的,他历来是最勇敢的:“玩呐?就这样还敢当绑匪。”
张二山和朱二龙运气就更好了,此时都不在城隍庙里,不知道是跑哪里去撒野尿去了。其实是安排二人放哨的,但他们看见官兵就直接跑了,二人只愿意给自已放哨。
卢生随身可是带着柴刀的,提着刀就要爬树去追马彪,却被刘兴芬抱住了腿。
卢生想踹开她,却被她死死的抱住,也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想说为母则刚吧,又觉得刘兴芬配不上这个词。
总之,她把卢生给抱住了,踹也踹不开,像个狗皮膏药。卢生只能跳下树来。又想绕到门外去追马彪,又被刘兴芬给拦住了。卢生也纳闷啊,明明他是抓人的,怎么反而被刘兴芬给围追堵截了。
不知为何,胸口处传来一阵灼热,就好像那个沉香吊坠发出的信念:“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一幅画面在卢生的脑海中出现,他又看到刘兴芬被他捅死了,就像黄粱梦中一样。
卢生恍然地拿出柴刀,这把柴刀刘兴芬其实见过,卢生卖柴的时候,这把刀就放在柴堆上的,只是她已经没有印象了。
而在卢生的黄粱梦中,刘兴芬污蔑他偷了黄米,他用这把刀,也是在这城隍庙中,他亲手杀死了刘兴芬。
刘兴芬地上捡起一把大扫把,挥舞着。挡在众人面前,歇斯底里的吼叫:
“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放过我儿子!”
“你把我们老马家还害得不够惨吗?”
“你为啥要赶尽杀绝!”
“我家到底怎么招惹你了?”
……
卢生也又同样的疑问,为什么每次刘兴芬和马彪兴风作浪,总是能让自已给赶上,或许冥冥之中,黄粱梦已经给他们注定了不死不休的结局。
刘兴芬骂急了,整个人已经丧失了理智,朝卢生扑来,想要掐死卢生。
她脚下一踉跄,径直扑在了卢生手里的柴刀上。卢生还没有任何反应,柴刀直接插入了她的腹部,鲜血流出。
她睁大眼睛看着眼前逐渐模糊的世界。
好像看见她那好吃懒做的男人饿死在床上。
看见他的儿子马彪被推上了断头台。
卢生和黄粱梦中一样,杀死了刘兴芬。
一切命运,在不同的梦境和现实中缠绕着。
所谓因果,总有轮回。
卢生又恍惚了,无论是黄粱梦,还是大宋朝的现实里,同一个人,在同一个地方,以几乎同样的方式,死在他的柴刀下。
……
这一次,由于官差和罗府的人都在现场,大家都目睹了全过程,加之救了学政的女儿,肯定不会被抓起来了。
胖官差拍拍卢生的肩膀:“放心,没事,匪徒而已,杀了也就杀了,说不定还得表彰你。”
卢生杀了人,还是被吓到了,拿着柴刀,立在那里没有动作。
……
事后几日,罗学政亲自给知州上了表。
不可让为人抱薪者,冻毙于风雪。不可让为人开路者,困顿于荆棘。恳求表彰卢生惩奸除恶,急公好义之功绩。
表彰的很隆重,就差去龙山村给卢生立一个牌坊了。
由于主犯马彪,张二山,朱二龙逃脱,胡二天成了主犯,绑架官吏子女,可大可小,说是谋反也是可以的,直接给判了秋后问斩。
但他毕竟是个瞎帮忙的,刘兴芬和林姨娘的交易,他并不清楚,所以这次绑架案并没有能牵扯出更多人。
这些都是后话。先说这一日,卢生在城隍像的后面把卢香和罗茶言救出来,一同送往罗府。
知道卢香用中药阿魏救了自已女儿,罗学政自然是礼仪周到,先安排两位小姐沐浴更衣。
虽然是用了“肥皂团”,这可不是什么新名称,宋朝把皂荚和香料搓揉成团,就叫这个名字。再把什么香料都用尽了,二人出浴的时候,还是带着一股腥臭味,这阿魏的效用,果然名不虚传,估计还要几日才能完全消散。
罗学政有很多门人,多是县学、州学的学子,听闻罗家小姐被劫持,自然是要来问候的。学子嘛,多数就是这样,干正事的时候没有他们,马后炮的问候就全都赶过来了。
罗学政看他们一片好心,也只能安排大家在客厅坐下,沏上一壶茶,宋朝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罗茶言平时与这些学子也都一起游玩的。
平时聚在一起就开“雅集”,这名字一听就知道, 是一种附庸风雅的聚会,大家行酒令,投壶,赋诗填词,罗茶言与学子们也都是相熟的。
而今天带头来慰问罗茶言的学子,卢生竟然也认识,就是卢三娘的儿子武文。那个去抢了卢香嫁给陈跛子的“日龙包”,当初被卢生给打成猪头的“表哥”。
“据说,这次师妹是受惊了!也是这绑匪运气好,听说还跑了几个,这城里的官差是越来越不顶用了,若是让我遇到,定要先把那城隍庙给围了,在徐徐图之,先围后打,围而歼之,定然叫这些绑匪一个也逃不了。”武文纸上谈兵还是在行的。
余得胜听到武文在里面夸夸其谈,他正好从后堂走了出来:“哟,那回头我可得和你娘一起,好好表扬你,你们这一辈人,是越来越聪明伶俐了。”
武文听着这句夸奖,以为是来了学堂的师长,赶忙带着众学子站起身来,双手前倾作揖,头埋的很低。
余得胜带着卢生还有两只狗,走进客厅,双手平压:“都坐,都坐。”
武文这才抬起头来,却看到余得胜和卢生:“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敢跑来学政府来放肆,真是太大胆了!”
“吴管家……吴管家……府里闯进来两个白丁,快把他们赶出去!”
“武文啊,这这小辈,怎么说话的,我们两人,长得黑,不能算白丁吧,太抬爱了!”
“抬你奶奶个腿!吴管家,快把这两个匪徒抬出去!”武文已经被怼得斯文扫地开始谩骂了,他的斯文本来就是装出来的,只要一急,立马原形毕露了。
众学子见武文如此失态,也很诧异,他平时也不这个样子呀?就算被讥讽几句,也不至于如此发怒啊。
他们哪里知道,武文是被打出了阴影了,看见卢生立马就来了应激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