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卢家门外,已经围了很多人看热闹,这中间竟然包含了卢生,他正背着背篓,骑着毛驴要去赶集。
卢生也是要看热闹的,没网、没报纸,连个唱大戏的都没有,好不容易来个道士做法,看个热闹还不让了?
他一眼认出了那个道士。那个在城隍庙里给了他黄粱米饭,让他靠在青瓷枕头上,做了一次黄粱梦的道士。
道士正牵着卢宽离开村子。卢生赶忙上去询问:“您这是要带卢宽要去哪儿?”
“去换个活法,像你一样。”
“你怎么做到的?你是会法术?”
“那是自然,道士不就是干这个的?看相,算命,做法啊。要不要我再表演给你看看?”
“不用,不用!”卢生赶忙摇摇头,他以为他拿了个穿越种田文的剧本,怎么还越来越有魔幻现实主义风格了。
“有样东西还忘记给你了!”
“是系统吗?”都一个月了 ,总算要迎来自已穿越金手指了,卢生还有点激动。
“什么是系统?”道士茫然,卢生就失望了。
老道士拿出一个沉香吊坠:“这物件你可还认识?”
卢生一眼就看出这是在黄粱梦里,梦里的“卢总”随身佩戴的一块儿随形的沉香。
那是黄粱梦里:刚起步创业的“卢总”,在潘家园的地摊上,看见一个随行的沉香吊坠,他觉得很有趣,右下角“长出”两个不清楚的字。他一直把它当作“信念”。
卖吊坠的老头儿说:“这个吊坠可是北宋朝的玩意儿。”
卢生还嘲笑他:“你可别逗了,宋朝的沉香木还能保存到现在?不早就被虫吃鼠咬,啃个精光了。”
“爱要不要。反正就宋朝的。”
“宋朝的多少钱嘛?”
“8000块,要你就拿走。”
“80块,要我就收了。
“行吧?就当开个张。”摊贩,含泪赚了60,这还是他从村里20块钱收回来的。
于是,黄粱梦里的卢总,拿到了这块儿沉香吊坠。
而此刻,大宋朝的卢生也拿到了这块吊坠,如果这个吊坠真的能一直存世,在一千多年后。它会被摆在地摊上,让另外一个卢生以80块钱买走。
命运在这里完成了一个闭环。
“把这个物件给你,你的故事需要一个新的开端,别整天吵吵嚷嚷,得有一个更大的格局。记住: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卢生隐约感到,黄粱一梦之后,确实一种信念裹着他:“只要你相信,你就可以得到。”
《易经: 乾》云:“同声相应,同气相求。”你心里发出的声音,世界会回应你相同的声音。
你开心,世界回应你开心。
你想要财富,世界就回应你财富。
只要你写,就有人看!
后人弘一法师说的: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句话得意思是,只要你一直念叨,世界就会给你回应。只是这句话怎么会出现在道士嘴里,不是佛家的后人说的吗?
道经半句,佛理半句。仿佛时间,梦境和现实,对他没有限制。
“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
“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
卢生小声念叨着。
他相信自已不会饿死,所以敢搬出家里,饿的时候就挖到黄精。
他相信自已卖药能赚钱,能遇到好的买家。
他相信恶有恶报,他只隐藏了一点蝎子炮制的方法,就成了卢宽中毒去的关键。
道士给了他一个黄粱梦,与其说是给了一世的记忆,不如说给了他一个信念:“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冥冥之中因为信念,命运就改变了。
……
当卢生从这段顿悟中醒来的时候,周围哪里还有道士的影子。他也不知不觉离开了龙山村,已经骑着毛驴,背着背篓到了回春堂。他甚至不记得老道士何时离开的,他又是如何一路来到城里,这段记忆像是不存在一般。
就如同“心流”,只专注自已的顿悟,忘记了其他所有事。
直到余得胜叫醒他:“你坐在毛驴上再发什么呆?”
卢生才跳下毛驴,摸了摸胸前的沉香吊坠,确定之前的事情不是做梦:“怎的就到了回春堂了?”
蹲下身子,把身上背的背篓交给余得胜。
“怎么这次才这么点?"余得胜打开背篓,见只有一两斤蝎子,蜈蚣估计只有一百来条。
“天气冷了,龙山村周围应该也抓差不多了。可能再收几日,今年也就收工了。等来年再说吧。”卢生没有说老卢家的事情, 只当没有发生。
余得胜点点头,这生意本就是做一茬,蝎子蜈蚣总有捉完的时候:“明年春天,夏天可千万别收,让村里人也别抓,等那些虫子长一长,不然回头给抓绝种了。”
“劝君不吃三月鲫,万千鱼仔在腹中,劝君不打三春鸟,子在巢中望母归。”卢生低声呢喃,古人都还是朴素的生态保护意识。
“你怎么心神不宁的?”余得胜觉得今天的卢生总是怪怪的。
“你帮我看看这块沉香,有没有问题。”他从脖子上取下那块沉香料子,递到余得胜手中。
余得胜接过料子,入手压沉,木质文理有射线,凑在鼻子上闻了一闻,香味内敛不刺鼻:“没问题啊,上好的奇楠沉香母树包头。你上哪搞来的,这玩意一钱也得几十文,你这么一块估计能值一吊钱了!要不要我帮你卖了,这玩意好出手!”
卢生赶忙把料子收回来,挂在脖子上,他只是想确认一下,余得胜也能看见这个东西,别是什么传说中的妖物,只有自已能看见那种,那倒是挺吓人的。
“你上哪搞来的?”
“地摊上八十块钱买的。”卢生这才察觉他失言了,他又把黄粱梦和大宋朝混淆了。
“八十文买的?那你可是捡了个大漏啊!”余得胜把八十块,自动理解成八十文,然后就合理了。
后悔自已天天在城里逛,怎么没遇到这种好事,卢生难得来一次城里,还让他给赶上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二人说话间,一个略带妩媚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咦,又遇到小哥了?还真是缘分呢,我去哪看病,都能遇到你,嘻嘻。”说话的语调依然带着些嗲气。
卢生一眼就认出来,是买鲜茅根的罗茶言,罗府的大小姐,算起来也算是自已贫困时的第一根救命稻草。
不过这次,她身后却没有跟任何的随从,就是自已一个人单独来看诊的。
卢生说道:“倒也不是什么缘分,医馆,要不就是病人,要不就是卖药的,一般人谁没事往医馆跑?”
“很有道理的样子,你药材卖的怎么样?”罗茶言又打量了眼前的少年,衣服厚实了很多,也干净整洁,看样子,日子是变好了。
“承蒙您的照顾,现在日子好多了!”这倒也不是客套话,起初那每日一百文的铜钱,的确帮了他很大的忙。这笔生意是不对等的,算是罗茶言的一份恩情,他自然是知道感激的。
卢生的日子是越来越好,面色红润。但罗茶言过的似乎就没有那么顺利了,多日不见,罗茶言的脸色并不是很好,黑眼圈很重,皮肤发白。
卢生好奇问道:“上次送药的时候,不是说你病都大好了吗?怎么今天看着脸色,比原来更差了一些?”
罗茶言又轻轻咳嗽了一声:“我就是来找葛大夫给看一看的,最近老是失眠健忘了,记不住东西,头昏昏沉沉的,脸色也越来越白。”
卢生赶忙引了罗茶言去见葛老大夫,黄粱梦里,他虽然对药材精通,每个药材怎么用也知道些门道,但这看病开方子,确实不是他所擅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