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时间一点点过去,王虎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即使他将手中预备的人手都再压上去五成,将土墙内的圈子再撑大了一圈,但周原的防线就算是千疮百孔样的摇摇欲坠,可就是差那么一口气冲不破。
“再上!”王虎对着手下的四当家挥手道:“顺便将老五换下来,老子要问问他干什么吃的!”
王虎转头又对着一边歇足力气的朱雷道:“朱老大再冲杀一回!就这最后几下,周家小儿铁定没戏!“
朱雷黑着脸点点头,刚刚冲杀的两次,好几匹马都无端的滑倒折了腿,虽然未损失几人,可实在让他觉得诡异。
说实话,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再说了,如今自已手下折损实在严重,就算攻破周庄,估计也只分得到一口汤而已,如果有可能,他想干脆退回白虎寨算了。
这周庄的小贼,简直就是他生平仅见的难缠,才十多岁的年纪就如此的诡计百出直如妖孽,直让他心里发寒。
朱雷的马在前次冲杀的时候被刺死,他也没了头前的锐气,只将一众亲信叮嘱一番后安排下去,自已按刀在渡口处督阵。
只是手下在渡口打马提速冲入墙内的当口,朱雷就见到枪阵背后突然有十数人朝着阵前奋力的抛掷着一团团黄白色的物体,那东西在空中时就分散开来,形成大片大片如蚁大的小点,四散而开,同时有一张张褐色布样的东西飘落在后。
“那是什么?”朱雷诧异的惊问道。
正赶回来的王五看后一怔,俄而怒骂道:“娘的,又抛豆子!老子刚还以为是哪个杂种乱扔的,原来是这么多!”
数十数百包浸油豆子被飞快的抛入墙内,密集散落在略显狭窄的空地上,朱雷就见到快马冲去的一众手下刚一冲入墙内,纷纷带着巨大的惯性,连人带马滑倒在地,挣扎中连爬起都不能,人喊马嘶中,自已手中剩下的这十多匹马就这样报废掉!
“干他娘!”朱雷气得吐血,暴跳指着不远处正挥手下令的周原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王虎也实在是有些佩服周原的手段,皱眉看着墙内的阵线,这时候自已这边的人手在后面也有些拥挤不开,豆子遍撒后,很多人站都站不太稳,连连摔倒。
王虎正惊觉有些不妥,就见得亭台上的周原连连挥旗下令,顿时,除了阵线之前迎战的庄丁外,其余人等大多在后面开始疯狂得往阵中抛掷各类乱七八糟的东西,让渡口大船上的几人都看得傻了眼。
看着战线之前滑得站不住脚的众匪,周原心下一阵冷笑。不用看报上来的数字,土墙后的群匪,只拿眼望去,加上刚刚进入的十多个马匪和三十余个新来的,总数都要接近三百的匪寇,挤挤的被庄上众人压制在土墙内三十余步见方的狭窄空间内。
而这时,分派下去的两百余人手,正将油浸的布团、棉团、松脂,以及大量装满猛火油的瓦罐迅速的扔进人群中。
阵线之后,数堆油火也被迅速的点燃。
见到土墙两边的人手也已经到位,周原再次举旗一挥,只见两条长绳从泥墙浅层被迅速的拉开一直接到土墙大门处的横框底部,众人合力拉动下,在一声噗然闷响中,两大桶油泡的豆子、各种极易燃烧的物事、以及三大桶黑呼呼的猛火油自框中倾泄而下,瞬间将渡口土墙的出入口子泼洒得严严实实,将一众群贼惊得目瞪口呆。
在底下众贼还未反应过来时,众庄丁早已在护院及各头领的带领下组织起更严密的防线,周原冷漠的双手下斩,寒声道:“投降不死!”
战线上的众护院及庄丁皆随声喊道:“投降不死!投降不死!……”
震天喊声响起之前,点燃的棉团火把被百十人奋力不停得抛入人群及土墙入口处。
只听得数声蓬响,火势迅速而疯狂的在还处于迷茫的人群中窜升蔓延开来,在全场众人惊恐而绝望的惨嚎中,只数息时间就将场上几乎所有的匪众全部引燃。
油火瞬间爆燃开来,一瞬之间,数百人凄惨而绝望的嚎叫响彻当场!
满场皆间炼狱!
“投降不死!投降不死!”
场上被烈火焚烧的众多匪寇完全失去任何理智疯狂的左冲右突,被烈火灼身的苦痛在数百人的哀嚎中响彻山野,为求生的希望抛弃了其他所有的一切。
一些人满地打滚的痛呼着往来时的门口跑去,被那里满地的油豆滑倒,然后因沾染上更多的猛火油后身上火势更猛……
一些人直接往枪矛密竖的战阵扑来,被枪矛刺穿后身体后依旧挥舞着燃烧的手臂,妄图逃出升天……
一些人不顾土墙上如针林密布的障碍,奋身翻爬被刺穿肠肚尤不自知……
一些人在被火烧到疯狂时,即使逃不出去,也死死的抱住身边一物,也将那些本有机会逃走的人拖入无边炼狱……
更多人则是在火起的两三息时间里就烧瞎了眼,原地哀嚎中左右寻路中迷失了方向,与身边的人抱扯成一团,烧结成炭……
只有不到二十余人哭喊着投降的声音,找到预留的两个狭窄缺口,与身边的人亡命争抢中冲出,身上的火被及时扑灭……
但就算这些侥幸活了下来的,身上几乎都被烧得稀烂,全身上下少有完肤……
短短数十息时间,场上近三百的匪寇,除了被放生的二十余人外,只有往土墙方向爬出的十余人中,有两人及时跳到水中逃过此劫,其余或者被活活烧死,或者墙上枪矛挂刺哀嚎而死……
便是从土墙入口处奋力爬出的几人,也因为身上粘油太多、入口处又太油滑,耽误了太多时间,在码头众人面前哀嚎几声后,被生生烧成肉炭!
......
情势如此急转直下,王虎及朱雷等人皆惊骇到面无人色!
即使头顶日头高照,依旧止不住森森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万万未曾料到周原此贼竟然隐藏了如此骇人手段!
万万没想到周原此贼竟然一举将他们留在场上数百兄弟一起化为火烛!将他们数百兄弟全都烧成一堆漆黑的肉炭!
王虎更是心胆俱寒,比起周原的无情辣手,自已当年在秣陵的恶行简直就是幼稚小儿的把戏!
将近三百手下啊!将近三百跟随他多年,杀人都不眨眼的精悍手下啊!
连江宁禁军看到了都要绕道走的亡命凶人啊!
竟然就被这小杂碎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他怎么敢如此大胆!
他怎么敢如此狠辣!
他怎么敢啊!
煞星啊!
这才是真正的煞星啊!
自已竟然无端的招惹了这个煞星而不自知!
天知道自已要有多么愚蠢!闻着满场作呕的诡异肉香,再看到火场对面那个冷脸漠视的少年,王虎悔得几乎要吐血!
......
近三百个跟随多年的手下啊!还有明山王家的十多个子侄兄弟!
都是自已十数年来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家底!
自已还剩下什么?还剩下什么?
除了船上三四十个伤重到不能再战的残废,除了留在身边最后后备的二十来人,其余的,都变成了场上的一堆黑炭!
以周原此子如此狠毒的手段,他怎么不早一步用出来?
他怎么不在刚刚接阵的时候就将这些绝户计使出来?
非要等将我手下一点点压上!
非要等将我所有的家当都压上!
好将我等全部算计在内!
狠毒!
狠毒!
狠毒!
王虎眼前一黑,猛的一口血喷出,身形摇摇欲坠。
边上的王五慌忙扶住,满脸狠色皆不见,双腿发软中唯有掩盖不住的惊惶。
“大哥,走吧!”
面如死灰的王全哭喊着哀求道,
“这样的人咱们惹不起!我们走吧!”
一旁的朱雷心下也是惶恐无比!
整整三十八个兄弟啊!都是忠于他朱家兄弟的好汉子!带出来三十八条人马,如今还剩下什么?
就剩下船上的两个残废和三个重伤!
朱雷瞪着血红的双眼,看着对面如同恶魔般的那人,万般悲愤的凄厉吼道:
“周原!你这畜生是恶狼啊!”
“是恶狼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