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隽曾是赵子媛最陌生、也最可怕的一类人。
他不负责实验,不参与记忆移植,不动手术、不搬罐体。他只负责一件事——让这一切看起来“合法”。
一个笑得很浅、说话永远用“如果”的男人:
“如果她是自愿参与的,那么这段录像就不是犯罪。”
“如果她死亡前签署了医疗豁免,那就没有人该负责。”
赵子媛记得清楚,他的办公室里永远整洁、安静,摆着精密的打印机与三层保险柜,像一座语言工厂——制造“合法幻象”的工厂。
如今,系统为她保留的最后一个镜职节点,就是他。
M-17,林隽,合法性与编号正统性的残响守门人。
她站在旧法院门前,城市地图上这块区域早被划为“文书废墟”,但当她走近时,大门自行开启,木制铭牌被一块新的标牌取代:系统接待室·协议归档区,她推门而入,一股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是灰尘,是数据残响。
整个一楼大厅仍保持着完整结构,法槌、记录笔、档案柜、电缆、墙上的电子屏,都仿佛随时可以开庭。
赵子媛走上证人台。
西周静寂,忽然,从审判席背后走出一个人影。
林隽,穿着深灰西装,银边眼镜后是一张一如既往不带波动的脸。
“你终于来了。”他说,声音不响,却像在法条下敲出的轻锤。
“你在等我?”
“我只等确认一点。”他抬起手,指向她的额头,“你是否拥有下达‘系统销毁’的合法权限。”
“Z.0主识体。”她冷淡地说。
“权限有效。但存在‘自我执行破坏’条款模糊性。”
“什么意思?”
他朝她走近,递上一张合约——是系统残响生成的“编号继承协议书”。
上面赫然写着:
【签署人:Z.0】
【接收内容:编号系统主控架构所有权限】
【条款附录:本体自毁时视为转移编号权能,而非注销】
赵子媛冷笑:“这就是你们留给我的?我自毁一次,还要‘合法地’被你们继承?”
“不是‘我们’,是‘系统’。”林隽面无表情,“我是规则,不是欲望。”
“那现在,我要让你这个规则,失效。”
林隽摇头:“你可以烧毁我,但你会永远失去注销系统的合法路径。”
“那我就自己写一条。”
她从衣内掏出早己准备的权限干扰碎核,那是她从张瑾的遗物中拼凑出的旧设备,唯一功能就是:将“系统法则中的编号规则”重新编码为个体决断结果。
她将碎核插入主机接口中,系统立即警报:
【非法协议中断请求】
【警告:当前行为将导致主控法理引擎永久损坏】
赵子媛笑了:“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不是和你谈判,而是烧掉你这份‘最后协议’。”
林隽仍不动声色,淡淡说:“你也可以签署协议,接管系统,成为编号之王。”
“那和父核有何不同?”
“你会是自由的。”
“不。”她轻声说,“那只是另一种被定义。”
她按下执行键。
碎核启动,主控台发出剧烈电流,一道蓝光划破天花板,整个法院内部开始震颤。
林隽的身体开始溶解,不再是火,而是如法条般逐行崩解,从“身份定义”到“权限注释”,最后是一行被烧毁的数据残页:
【编号是一种语言。】
赵子媛盯着它,淡淡回应: “语言不能盖过活人。”
【系统提示:M-17残响节点断接】
【主控结构己破,父核隔离层解除】
【权限:Z.0可首通本体】
她长出一口气。
最后一道门,开了。
接下来,她要面对的——是系统本体意识,也就是父核真正的残余。
不是残响,不是投影,不是诱导。
是本体,是源头。
她知道,那一场战斗,不会有回忆,也不会有协议。
只有,一次彻底的熄灭。
她走出法庭时,城市天色低沉,广告牌上的渡鸦闭眼不动,像在等待主角走入最终舞台。
下一站:
主识塔·核心心智环。
编号的源头之地。
也将是——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