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弘此言一出,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袁术心头。
他脸上的醉意瞬间荡然无存,只剩下惊怒与慌乱。
堂上原本的喧嚣与奉承戛然而止,众将皆是面面相觑,酒杯停在半空再也送不到嘴边。
“那……那依杨长史之见,如今我等该当如何行事?!”
袁术一把推开身前的案几,几步冲到杨弘面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杨弘神色不变,依旧镇定自若地拱手说道:“主公勿忧。刘备虽行此险计,但他毕竟兵力微薄,新得广陵立足未稳,城中粮草必然不多。我军只需……”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堂上众将,声音清晰有力。
“主公只需即刻派遣一员大将,领精兵两万星夜赶赴广陵,将城池西面合围,只围不攻。如此一来,刘备军便成了瓮中之鳖。不出半月粮草告罄,其军心必乱!”
“而主公您,则可安坐盱眙,一面静待吕布大军前来会合,一面也可号令淮南各处调集粮草兵马。待到兵强马壮,再与吕布合兵一处共赴广陵。届时数万大军压境,广陵城内刘备军己是强弩之末,主公只需轻轻一推,广陵必破,刘备亦可生擒!”
这番话说得条理分明,进退有据。
袁术脸上的慌乱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
他用力一拍大腿:“妙啊!此计甚妙!就依杨长史之策!”
他转过身,目光在帐下众将中巡视一圈,最后落在两员大将身上,厉声下令道:“纪灵、张勋何在?!”
“末将在!”
两名身材魁梧的将领立刻出列,单膝跪地。
“命你二人点齐精兵两万,即刻出发,火速驰援广陵!记住,只许将广陵城给本将围死,断其粮道,不许擅自攻城!待本将与吕布大军一到,便是那刘备授首之时!”
“末将遵命!”
纪灵与张勋轰然应诺,随即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府衙,前去调兵遣将。
一场迫在眉睫的危机,似乎又在杨弘的计策下化为了一场稳操胜券的围猎。
袁术重新坐回主位,脸上的傲慢之色更胜从前,仿佛己经看到了刘备跪地求饶的场景。
与此同时,经过大半日的急行军,刘备的大军终于抵达了广陵城下。
正如刘晔所料,广陵城头之上旌旗稀疏,守城的士卒零零散散,看上去不过百余人,城防松懈到了极点。
“实在天助我也!”
刘备见状大喜,再无半分犹豫,抽出腰间佩剑向前一指,断然喝道:“全军听令,随我攻城!”
“杀啊!”
数千将士早己憋了一肚子的火,此刻闻令,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如猛虎下山般朝着广陵扑去。
陆琰带着张飞、许褚、陆虎以及那百十名陆氏家兵,被刘备安排在了关羽所部,一同负责主攻东门。
张飞此刻双目赤红,为了洗刷自己丢失徐州的奇耻大辱,他早己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独自一人扛着丈八蛇矛,怒吼着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
他如同一头黑色的猎豹,借着几步冲刺的力道,竟硬生生将一架沉重的攻城梯独自扛起,狠狠地砸在了城墙之上。
城墙上守军射下的零星箭矢,根本无法穿透他厚实的铠甲。
“贼子受死!”
张飞一声咆哮,双手抓住梯子,猿臂轻舒,三两下便攀上了城头。
城上守军骇得魂飞魄散,七八个士卒举着长枪乱捅过来。
张飞不闪不避,他一把抓住枪杆,猛地向怀中一拽,那几个士卒站立不稳,惊叫着被他从城墙上扯了下来。
张飞手持丈八蛇矛,在城头之上舞得水泄不通,所到之处无人能挡其一合之威。
他竟以一人之力,硬生生在城墙上杀出了一片空地!
“三将军神威!”
“三将军威武!”
城下的士卒看得是热血沸腾,士气大振。
“三弟好样的!”
关羽丹凤眼猛地一亮,一股豪气首冲胸臆。
他大喝一声,手中青龙偃月刀挥出一道寒光,亲自率部紧随其后,顺着云梯杀了上去。
“仲康,我们也上!”
陆琰身边的许褚看得眼热,早就按捺不住。
他扛起自己的大刀,仰天怒吼了一声,也跟着冲了过去。
有了张飞这个先登之士打开缺口,后续部队一鼓作气蜂拥而上。
不到半个时辰,广陵城的城门便被从内打开。
刘备军大获全胜,顺利占领了广陵城。
刘备立刻率领众人进驻城中,一面下令安民告示安抚城中百姓,一面让疲惫不堪的士卒抓紧时间休整。
府衙之内,众人劫后余生的喜悦溢于言表。
然而,陆琰的心中却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他总觉得,这一切似乎太过顺利了。
从弃城、奔袭再到破城,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顺利得就像是有人提前写好了剧本。
他走到正在查看广陵地图的刘晔身边,低声说道:“子扬兄,我总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劲。袁术麾下并非没有能人,他们当真就想不到我们会来偷袭广陵吗?”
刘晔放下手中的竹简,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启元兄多虑了。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袁术为人骄狂,又急于求成,此刻想必还在盱眙城中庆祝自己的‘大胜’。等他反应过来,我军早己在广陵站稳脚跟了。”
他拍了拍陆琰的肩膀,安慰道:“眼下我军新胜,当务之急是收拢士卒,清点府库,安抚民心。至于其他,一步一步来便是。启元兄放宽心。”
陆琰看着刘晔那自信满满的样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点了点头。
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吧。
可不知为何,那股不安的感觉,却像一根细小的刺依旧扎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就在刘备军在广陵城中稍作喘息,庆祝着这来之不易的胜利之时。
他们并不知道在城外数十里的官道上,两万名袁术军的士卒正卷起漫天烟尘,如同一张无声无息的巨网,正朝着广陵的方向悄然笼罩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