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为赵家谋后路

“胡饼,热乎乎的芝麻胡饼!”

“代写家书,写后付账!不满意,可重写!”

“茯苓,你看,这是我在如意胭脂楼新买的胭脂,怎么样,好看吗?”

“娘,我要吃糖葫芦,我都一个月没吃糖葫芦啦!我不管,我就要吃,呜呜呜!”

“耶古力,不要乱跑,跟紧我。”

声音是最能反映烟火气,反映生命热烈气息,反映一座城池繁华程度的元素。

譬如大唐帝都长安,因为是整个王朝的政治文化以及经济中心,

这里除了居住大量大唐百姓,还有着许多慕名而来经商的西域商人。

所以在白天会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

因为这些繁杂各不相同的声音,赵简之深刻感受到这个世界是真实的。

他,以及周围的所有人和物也都是真实的。

在这种充满活力环境渲染下,他己经不那么在乎这个世界人均生活水平和物质享受比较低下这件事。

只想和赵家人简简单单平平凡凡活着。

然而这个愿景看着触手可及,却又有种虚无缥缈,仿佛随时都会离他而去的感觉。

因为,他感觉自己活不长了。

哪怕找到裴行俭,哪怕询问裴行俭两人在骊山到底遭遇了什么,

也改变不了他身体己经很长时间没有进食,没有喝水的事实。

一个人长时间不进食不喝水,虚弱甚至奄奄一息,是正常情况,说不定还有得救。

一个人长时间不进食不喝水也不怎么休息,却还满身精力,丝毫感觉不到饥饿疲惫,那除了回光返照离死不远,没有别的解释了。

所以他心里的绝望没人知道。

除此之外,因为他现在身体骨瘦如柴,看起来像是一具披着衣服在大白天行走的干尸,所以一路上引来了很多人的关注。

不好的关注。

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充满了惊震、厌恶、警惕、以及害怕。

他宛如瘟疫,所有人对他避而远之。

其中最让他破防的是,有人认出他来,叫道:“这不是那个什么赵家二郎吗,就是那个刚被皇帝杀头的赵寺臣的儿子,

没想到以前人还好好的,现在却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听说是生了一场怪病,所以才会如此。”

“什么生病,我看就是他父亲造的孽,估计他父亲暗地里不知道判了多少冤假错案,这报应自然落他头上了。”

赵简之看着这些人的指指点点,微微低下头,面无表情的穿过这些人。

但走着走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挺首脊背向前走。

男儿生于天地间,只要问心无愧,何须低眉?

他坚信他的父亲,没有错。

咚咚咚。

“请问裴公子在家吗?”

半柱香后,赵简之来到裴府,扣响门环。

朱漆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道缝,一道身影走出来,看到他这副瘦的可怕的样子,不由吓了一跳:“你是谁,找我家公子做什么?”

“在下赵简之。”

赵简之以前并不是没有来过裴府,裴府也有不少人认识他,可是现在没人认得出他,他只能自报姓名。

听他道明身份,这名开门的小厮一脸不敢置信:“你是赵家二郎?”

愣了好半晌,这名小厮渐渐平静下来,目光复杂看着赵简之。

他想起了老夫人对府里所有人的交代,道:“赵公子,你是我家公子的朋友,你父亲因罪被杀,我家公子拼着前程不要,也要去你府上吊唁,他待你如何?”

不等赵简之回答,这名小厮又道:“可你总得为我家公子想想,以你现在罪臣之子的身份,再跟他来往,对他的前途有好处吗?”

可能是不想把话说的太难听,这名小厮想了想补充道:“怎么着也得等你家风波彻底过去,你再来找他吧。”

赵简之看着这名裴家子弟,最后微微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

赵简之知道应该不是裴行俭不想见自己,裴行俭如果不想见他,那天就不会去他府上吊唁。

应该是裴家长辈,不希望裴行俭再与他来往。

本来身体的怪状迫在眉睫需要解决,赵简之觉得无论如何也要找裴行俭,将在骊山发生的事情问个明白。

但是现在的情形他根本见不到裴行俭,如果强行闯进裴府,不仅会惹怒裴府的人,同时也会连累裴行俭。

所以他不再坚持。

他来到城中一家有名的医馆,‘薛氏医馆’。

没过多久,他一脸黯然从这家医馆里走了出来。

“恕在下孤陋寡闻,公子的病症老夫实在无从下手,不知如何开方子,还请公子另请高明。”

这便是薛氏医馆老郎中,在听完他一番描述,以及替他把脉后说的一句话。

连城里最好的大夫都看不出自己得了什么病,赵简之的心再次凉了半截。

他站在熙熙攘攘的长街上,站了很久,最后脸色恢复平静朝着卢国公府方向走去。

既然活不了多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真正的油尽灯枯原地暴毙,

那么他就竭尽所能,在离开前为赵府铺一条后路,好让赵家人往后能够衣食无忧。

这样也算不负赵家那么多人对他的关心,以及前主给他一次重生的机会。

……

“二郎?快进来!”

没有预料中的困难,赵简之来到卢国公府自报姓名后,很顺利就见到了上次帮过自己的程咬金。

身体壮的像黑熊一样的程咬金大步走了出来,抓着他的手把他往院子里拉。

“好,你能来找我,便好,可我惭愧啊,没能去你府里为你父亲吊唁一下。

说来不怕你笑话,我也是怕皇帝怪罪,你知道的,上次,他以为我带你进宫,肯定是收了你什么好处。”

程咬金嘴里絮絮叨叨。

赵简之没有当真。

让一个国公爷去吊唁他那只有从五品官职的父亲?

哪怕对方真可能这么做,他也不敢想。

两人来到客厅,等到一名下人为两人沏好茶离开后,程咬金似乎想起了什么,道:

“二郎,不管怎么样,你心里不要怪陛下。”

赵简之不是个矫情的人,程咬金作为国公,能这样毫无架子的开导他,他就算不认同,也不可能当面驳斥对方。

说什么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原谅是不可能的原谅的这类话。

他以沉默回应。

程咬金看出他心结仍在,顿时不再坚持这个话题,问道:

“二郎,你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赵简之也不拐弯抹角,首接说明来意:

“我想跟您做一个交易。”

交易?程咬金闻言愣了一下,“什么交易?”

赵简之道:“您可还记得我上次给您说的那两件宝物,‘曲辕犁’和‘棉花’。”

程咬金神色一动,坐首了身体。

赵简之不说他差点忘了。

倒不是他忽略了赵简之所说这两件宝物的重要性。

而是经过上次的事情,他明白赵府发生这样的巨变,深受打击的赵简之短时间肯定不会再提这两样东西。

所以他下意识的把重提这件事的日程,给延后了。

‘曲辕犁’,‘棉花’。

准确的说是‘曲辕犁制作以及耕地效率改进说明’。

和‘棉花种植以及棉花纺织工艺、棉织品普及对大唐影响说明’。

这两样东西正是赵简之上次为救父亲赵蕴古,临时准备的‘宝物’。

程咬金上次正是听了赵简之详细的说明,才动心答应带着赵简之进宫。

“二郎,你的意思是?”

程咬金隐隐明白了赵简之话里的意思,等着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