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晨光透过病房百叶窗，在傅沉舟苍白的脸上切割出细碎的光影。苏晚握着削好的苹果，指尖停在半空——男人醒后始终回避她的目光，绷带缠绕的手背在被单下微微发颤。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她终于打破沉默：“能告诉我，三年的训练，究竟有多痛吗？”

傅沉舟的喉结剧烈滚动。他偏头望向窗外新抽芽的梧桐，记忆如潮水漫过消毒水味弥漫的地下实验室。七年前的那个深夜，顾沉舟刚完成心脏移植手术，插着呼吸机的手指艰难地在平板上敲出字：“阿沉，用我的身份活下去，保护晚晚。”

“第一刀划在颧骨上。”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齿轮，缓缓卷起病号服袖口，青灰色的疤痕如蜈蚣盘踞在腕间，“医生说要把骨相调整到0.1毫米的误差范围内。麻醉失效后，我能听见钢锯切割骨头的声响。”苏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前浮现出他独自承受剧痛的模样。

更残忍的是记忆植入训练。傅沉舟闭上眼，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阴影：“他们给我注射神经递质，强迫我观看哥哥从小到大的生活录像。每段记忆植入都像有人用滚烫的铁钳搅动大脑，清醒时分不清自己是谁。”他突然扯开领口，锁骨处的胎记在冷汗中泛着暗红，“有次训练后，我对着镜子拿刀剜这块胎记，以为这样就能变回自己。”

苏晚的泪水砸在他手背上。她想起初见时他刻意模仿的微笑弧度，谈判桌上与顾沉舟如出一辙的手势，原来每个细节都浸透血泪。“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哽咽着问。傅沉舟却笑了，笑容里带着七年替身生涯的苦涩：“你在坍塌废墟下睁开眼，叫的第一声是‘顾沉舟’。那时我就知道，只有成为他，才能留在你身边。”

记忆闪回地下实验室的监控画面。画面里的年轻男人被绑在电击椅上，当屏幕播放苏晚大学时期的照片时，他疯狂挣扎着撞向铁栏，额角的血顺着眉毛滴进眼睛，却仍固执地盯着屏幕呢喃：“晚晚，别怕...”

“最后一次容貌手术，他们要削掉我的下颌角。”傅沉舟的声音越来越轻，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麻醉剂推进血管前，我求医生保留左侧的酒窝——那是我唯一不愿抹去的印记。”苏晚颤抖着抚上他脸颊，那个浅浅的酒窝此刻盛满泪水。

窗外突然响起救护车的鸣笛，尖锐的声响刺破寂静。傅沉舟猛地抓住她的手腕，眼中闪过恐惧：“别离开我...别像哥哥那样...”这句话如重锤击中苏晚，她终于明白，这七年来他不仅在扮演顾沉舟，更在恐惧重复兄长的命运。

“我在。”她俯身将他搂进怀里，感受着他剧烈起伏的后背，“你不是替身，是傅沉舟，是用自己的方式爱我的人。”苏晚的手指穿过他汗湿的发，摸到后脑凸起的手术疤痕——那是记忆植入手术留下的印记。

傅沉舟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鲜血。苏晚慌忙按响呼叫铃，却被他拽住衣角。“还有件事...”他费力地从枕头下摸出皮质日记本，泛黄的纸页间夹着褪色的手术同意书，“这些年的疼痛...都在这里。”苏晚翻开第一页，2018年3月15日的字迹力透纸背：“今天在电视上看见晚晚，她瘦了。再疼也要坚持，我要活着站在她身边。”

医生护士冲进病房的喧嚣中，傅沉舟的手仍死死抓着她的手。心电监护仪尖锐的警报声里，苏晚将脸埋进他掌心，终于读懂那些欲言又止的温柔——原来最深沉的爱，是把自己打碎重塑，只为成为照亮她的光。而这场替身的代价，终将在坦诚相对的此刻，化作破茧重生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