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星垣别墅,银杏叶在秋风中簌簌飘落。傅沉舟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女儿傅星悦在草坪上追逐蝴蝶。她穿着粉色蓬蓬裙,发间别着银杏叶发卡,清脆的笑声穿过双层量子玻璃,却像一把细沙,悄然漏进他记忆的裂缝。
突然,傅星悦被树根绊倒,膝盖擦破了皮。她扁着嘴刚要哭,傅沉舟己经瞬移般冲到她身边。然而,当他抱起女儿时,瞳孔猛地收缩——怀中的小脸与记忆深处某个画面重叠,扎着羊角辫的小男孩蜷缩在傅家老宅的角落里,脸上还留着被皮带抽打的血痕。
"爸爸...好痛..."傅星悦带着哭腔的声音让傅沉舟浑身一颤。他低头,却看见女儿含泪的大眼睛里倒映着陌生的自己。冷汗顺着脊背滑下,他艰难地开口:"哥...别丢下我..."
这句话让苏晚手中的咖啡杯差点落地。她从书房冲出来时,正看见傅沉舟抱着女儿喃喃自语,眼神中满是惊惶与无助,仿佛回到了那个任人欺凌的童年。
"沉舟!"苏晚的声音带着颤音,伸手轻轻扶住丈夫颤抖的肩膀,"你看清楚,这是悦悦,我们的女儿。"
傅沉舟猛地一震,意识逐渐回笼。看着女儿膝盖上的伤口,他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悦悦...对不起,爸爸刚刚..."话未说完,傅星悦己经用沾着草屑的小手抱住他的脖子:"爸爸不哭,悦悦不疼了。"
当晚,傅沉舟独自坐在书房,盯着脑部CT片上那片阴影。爆炸留下的后遗症比他想象得更严重,那些被精心封存的童年创伤,正在神经紊乱的裂缝中悄然复苏。他想起白天把女儿错认成自己时的慌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最害怕的,就是成为家人的负担。
"又在熬夜?"苏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端着热牛奶走近,却在看清电脑屏幕时呼吸一滞。数十篇关于逆行性遗忘症和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论文铺满桌面,搜索栏里还跳动着"如何修复受损的长期记忆"。
"医生说只是偶尔的记忆混淆,休息几天就好。"傅沉舟试图用平静的语气开口,却被苏晚打断。她握住他冰凉的手,发现他无名指上的婚戒己经被转得发烫:"你连续三天没好好睡觉了,每次去实验室都要偷偷吃止痛药。"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傅沉舟避开妻子的目光,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害怕...害怕哪天彻底忘记你们。"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得苏晚眼眶发酸。她轻轻环住丈夫的腰,将头靠在他胸口:"别忘了,我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就算记忆消失,爱也不会。"
然而,记忆混淆的频率开始不受控制。三天后的家庭聚会上,傅沉舟正给女儿切生日蛋糕,刀叉突然哐当落地。他死死盯着傅星悦脸上沾着的奶油,声音颤抖:"他们又要逼我吃芥末蛋糕...哥,救我..."
宴会厅瞬间鸦雀无声。苏晚冲过去时,发现傅沉舟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落在洁白的桌布上。傅星悦吓得首哭,被陆明薇迅速抱到一旁。
"沉舟,看着我。"苏晚双手捧住丈夫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对视,"这里是悦悦的生日派对,你是她的爸爸,我们都在这里。"过了许久,傅沉舟终于眨了眨眼,目光逐渐聚焦:"晚晚...我怎么..."他话音未落,剧烈的头痛突然袭来,眼前一片漆黑。
再次醒来时,傅沉舟躺在卧室的大床上。床头放着傅星悦画的全家福,稚嫩的笔触里,西个人都笑得很开心。苏晚趴在床边睡着了,发梢垂在他手背上,痒痒的。他轻轻拨开她的头发,却在摸到自己枕边的日记本时,呼吸一滞。
那是他专门用来记录与苏晚点点滴滴的本子,最新一页写着:"202X年X月X日,悦悦第一次叫爸爸,我的心都要化了。"字迹工整漂亮,却不是他的笔迹。翻到最后,夹着一张字条:"医生说你最近记忆混乱,所以我帮你写了日记。别怕,我们慢慢找回来。"
泪水突然模糊了视线。傅沉舟小心翼翼地将日记本贴在胸口,生怕惊醒熟睡的妻子。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他转头,看见傅星悦抱着小熊玩偶站在门口,怯生生地问:"爸爸,你还会把悦悦认成别人吗?"
傅沉舟张开手臂,声音哽咽:"不会了,永远都不会。"女儿扑进他怀里的瞬间,他闻到她发间淡淡的奶香味,那是独属于傅星悦的味道,与记忆中潮湿阴暗的老宅截然不同。
为了对抗记忆混乱,傅沉舟开始疯狂训练。他每天在书房挂满家人的照片,在手机里存满苏晚和女儿的语音。早餐时,他会反复确认眼前的粥是苏晚熬的,而不是童年时被迫喝下的馊饭。
"爸爸,这个游戏好好玩!"某天傍晚,傅星悦举着平板电脑跑过来,"妈妈说,我们要帮你记住所有事情!"屏幕上是苏晚制作的记忆卡片游戏,每张图片都配有温馨的语音备注。傅沉舟看着女儿认真的模样,喉咙发紧——原来他拼命守护的家人,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他。
然而,最严重的一次发作来得毫无预兆。那天,傅沉舟正在实验室指导记忆修复芯片的研发,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条件反射地转身,却看见"顾沉舟"站在门口,穿着当年常穿的白衬衫,微笑着说:"沉舟,该回家了。"
"哥!"傅沉舟冲过去,却只抓住一团虚影。剧烈的头痛让他跪倒在地,耳边响起童年时此起彼伏的嘲笑声。等他再次清醒,发现自己躺在医务室,苏晚红着眼睛守在床边,而傅星悦正用彩笔在他手背上画太阳:"爸爸别怕,悦悦把阳光画给你,黑暗就会跑掉啦。"
深夜,傅沉舟独自来到顾沉舟的墓前。月光下,墓碑上的照片仿佛在对他微笑。他摸着冰冷的石碑,轻声说:"哥,我好像要把自己弄丢了。但你放心,就算记忆全没了,我也会用生命保护他们。"
一阵秋风吹过,银杏叶纷纷扬扬地落在墓碑上。傅沉舟捡起一片完整的叶子,对着月光仔细端详——叶脉清晰可见,就像他与家人之间斩不断的羁绊。他将叶子小心地放进钱包,转身走向家的方向。那里,有等他回家的妻子和女儿,有比记忆更永恒的爱。